我们一家又一次排列在一串汽车当中,驶向墓地。坟墓地基眼下安排得井井有条,等待墓碑的落成。伊扎克,你的坟墓上放着鲜花、蜡烛、书信,一副网球拍,加上两盒球。这是我们的朋友和球友、对你怀有无限深情的拉费·维纳放的。
一个小孩将自己最喜爱的一只鼓鼓囊囊的玩具熊放在那里。
我和你在一起——站在你坟墓的对面——冲着一架架照相机。可怕的组合。整个世界目睹了我们的眼泪,可是站在那个地方不可能不哭。
西蒙·佩雷斯和总参谋长阿姆农·利普金—沙哈克致悼词。阿姆农的话让我们心碎。在我看来,他如此忠心耿耿地追随着你。他赞赏你与战士、军队间的深笃情谊,赞赏你所热爱的事业。
我们又一次在墓地离开了你,依旧无法相信。
如此多的眼泪,伊扎克。
我们的朋友尼瓦·拉尼尔花费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在耶路撒冷一家大会议中心乌玛大厦组织起一次聚会,以表示为期30天守丧期的结束。
聚会包括关于伊扎克生平的一部极其精彩的影片,并展出伊扎克多年来拍下的照片,他喜欢拍照,照片有:安息日和孩子们野餐以及在华盛顿拍下的个人与家庭照。
以色列著名演员什洛莫·阿特兹和鲍兹·沙拉比唱了歌。诗人耶胡达·阿米亥和梅厄·沙莱夫朗诵了纪念伊扎克作品的片段。阿米亥读的是他写的诗《上帝怜悯幼儿园的孩童》:
上帝怜悯幼儿园的孩童,
对上学的要略为逊色。
而成年人,他则丝毫不加怜悯。
他抛弃了成年人,
有时他们必须匍匐
在滚烫的沙子上
向救护站爬去
他们身上在涌流着鲜血
但也许
他会怜悯真正相爱的人
关心
庇护他们,
仿佛一棵树
护卫着当众睡在长凳上的人
也许我们该给他们
母亲留给我们的
最后几枚善良的钱币,
用他们的快乐来保护我们
在现在以及其他的日子。
接着,梅厄·沙莱夫说:
漂亮的词语、心灵的反思、抚慰、遗产、团结一致,在这些之后还存留下了什么?只有事实存留,下来——蔑视、愤怒与痛苦。没有达成虚假一致的语词可以删除。既不是分裂,也不是战争。愤怒与蔑视——是的。对这片滋长了刽子手的土地感到愤怒。对伪装了刽子手的思想观念感到蔑视。
存留下来的还有思念。思念那个我们没有当面给予足够赞扬的人。思念那个直率坦诚的人,尽管也许我们没有同意他所有的主张与行动,可我们知道那是他的精神,他的纯正——这是很有价值的。
还有对斯人的思念,他没有将自己封闭在他所构筑的观念的城垛中。他年事已高,当信仰被雕刻在石头上,思想僵化,人们不再偏离已经成型的路径时——突然,以猛烈的势头,从人生的犁沟中跃上新的道路。大家可能记得,这种转变在年轻时代的拉宾身上便已经生根,拉宾于“六日战争”后在斯科普斯山上的演说中说,我们犹太人不能因为征服与胜利而欣喜若狂。他是那么说的——现在出现一个犹太人,扼杀了他的精神。
还有对斯人的思念。他也是而今在我们眼前已经消失了的那代人的一员。那是出类拔萃迥然不同的一代人——那就是帕尔马赫一代。他们绝对和寄生虫,和逃兵相反。没有宏大的场面,没有过激的言论或者是蛊惑的宣传。那是嘲弄为其歌功颂德的一代。但是,是的,是银盘(SilverSalver)是的,是这样的同志情谊,是这样热烈的倾慕,似乎依旧在冲击着将自己的面孔掩饰起来的活着的弟兄们,冲击着不加任何掩饰的死者,命运的笑声多么的可怕。在伊扎克·拉宾所佩带的所有桂冠中,得加上最可怕的一个——就是帕尔马赫的最终的厄运,从今以后,思念我们灵魂深处已经熄灭了的直率与坦诚,价值和勇气。
最难以忍受的莫过于家庭思念。对亲人的思念无法摆脱。那是妻子、姐姐、儿女、亲密朋友、孙儿、孙女的切切思念。面对空床思得几多憔悴,桌旁是一把不见人影的坐椅,渴望着脉脉温情,相册将心中无尽的思念勾起,这里曾经站着丈夫,那里曾经坐着父亲,弟弟曾经就在这里,那里祖父曾经呆过。
而现在呢?是怀念,是对死者的最后的吻。这样一来,他便在人们的回忆中复仇雪耻,不是在兄弟间的战争中,不是在分裂部落的战利品中。而是凭一种旧式武器,经过证明了的犹太人的可靠武器——极其漫长而敏锐的记忆。我们这些记得历史上狂吠恶狗的人也将会记住这次凶杀。我们将记住是谁遭到杀害,我们将记住是谁杀了人。我们将记住原因何在,我们将不会忘却……(18)
(连载《最后的吻》已完,下期连载将刊登《突出重围》,从第十七章开始。)